刘亭:乍暖还寒时候(之十二)-刘亭随笔
“三十八年过去,弹指一挥间……”
谨以此文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50周年
总655 # 似水流年之青葱岁月系列十(13)#
乍暖还寒时候
(中篇小说)
一九八零年十一月十日
八
“
张泓在爱情上几乎一直是被动的,是由于他生性迟钝,缺乏敏感呢?还是姑娘们过于多情,老是像影子一样地尾随着他?反正他总是处在同社会上的惯例相反的地位上,他总是好像在等待,一直到结婚……”
同林露霞分手以后,他又收到过陆圆圆的一封信,这个活活泼泼的胖姑娘,整天无忧无虑的嬉笑打闹,谁也想不到,她的内心正在为滚烫的爱恋所苦恼。家里来信,逼着她一定要趁这次招工回杭。谢天谢地,故乡总算想起了这帮还在北大荒插队的忘家客,要把他们的“返城”问题给解决了。与此同时,这也解放了在班子会上,时时因为“乡土观念”、“帮倒忙”,而屡屡挨批的这位“张常委”、“张书记”。而陆圆圆,则迷恋于对他的热爱不能自拔。她最后在信上说:“我没有啥本事,但有一颗始终如一的心。我哪儿也不去,只要在你身边。即使是为你一辈子洗洗涮涮,我也心甘情愿展峰博客。”
张泓给她回了一封信,其认真的程度,为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。他对这位愿意把命运托付给自己的姑娘,表示了深切的感谢,同时也婉言拒绝了她的请求。是自己的感情未老先衰,对一切热情都漠然了呢?还是隐隐约约觉得姑娘不适合自己,毕竟不是他一直期待着的那一位呢?他也说不清楚,好像都不是千门系列,又好像都有那么一点点。不知为什么,他不太喜欢那种为爱情而献身的表白,似乎一旦有了“附庸”的想法,再好的姑娘,心理也就不健全了。
大约是自己阅世既深,感情复杂了,他反而希望能遇上一位单纯、天真,那颗心未被世态炎凉折磨得似乎过于懂得人生的姑娘。他偶尔在遐思中幻想,在沉重的工作之余,能向这样一位姑娘说说心里话,那该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福吧!那时,对方天真的笑容和明彻的目光,会使得自己拥有足够的闲情逸致,只谈一些令人轻松愉快的趣事,而把忧虑和愁闷,更深地埋入心底,同时一点儿也不感到勉强和难受。
勿庸置疑,他的理智是坚强的,在这两个可能失策的当口,他都审慎地做出了正确的决断。他对自己产生了一种盲目的乐观,以为果真就能头脑清醒地应付来自一切方面的挑战。
一九七四年底,正当他已经开始熟悉他所掌握的权力,并对运用这种权力充满了信心和种种幻想的时候,他遇上了一位姑娘。这位姑娘走进了他的那块还从未开放过的禁地,摘走了他的心。
她就是柳岫云。那时,柳岫云是桦林县的县委副书记,她是从一个学大寨的先进大队的支部书记提拔上来的。姑娘大方、热情,甚至有几分豪爽,似乎谁都认识她。她在他们一同学习的三江地委党校里,是一个引人瞩目的人物。
有一天,张泓走上二楼长长的走廊,刚经过217房间门口时,门打开了,柳岫云走出来了。姑娘看清是张泓,伸出手来:“是你叫张泓吧,我是柳岫云,咱们交个朋友吧!”
直截了当,毫不忸怩。张泓无法拒绝,他们就这样算是认识了。
几天以后,在食堂打饭的队伍里,柳岫云排在张泓的后面。她点点头,算是对周围投过来打招呼的目光作了回答,然后便朗声地对张泓说,饭后她想同张泓讨论一个问题,请他晚上到她房间去一趟。
众目睽睽,光明正大。张泓无法拒绝,他们就这样谈了第一次话。
姑娘谈的是关于学大寨、改变农村穷白面貌的种种计划和打算。张泓很惊异她的意志,她说话带有一种浓厚的乡土气息。这位回乡女知识青年,似乎要比他更熟悉她所领导的农民。
一次拒绝不了,第二次就会接着再来。那时候的张泓,也不想拒绝,因为他对柳岫云不是没有好感。她年轻,比他整整小了三岁;又能干,有理想,还能脚踏实地为改变自己家乡的面貌而奋斗。她可不像那一帮子干巴巴的年轻女干部,只知道乖乖的听话,她有自己的主意,学习中能独立探讨问题。虽然不算深刻,但已难能可贵。尤其出色的是她才貌双全,这很让人稀罕。她梳一头整齐的短发,眉是眉未来尘世,眼是眼易经时代,鼻是鼻,嘴是嘴,红扑扑的脸蛋上,镌着两颗酒窝,洋溢着青春的活力,给人一种甜蜜蜜的感觉。
以后,他们去松花江里划船,到江滨公园散步。欢乐的夏天过去了,秋天来了。这是个果实成熟、忙于收获的季节。可是他们之间的感情,并没有随着时令的更替而推向前进。是张泓隐隐约约感到了什么不称心的地方么?反正他觉得他不像开始那样,希望有尽可能多得时间同她呆在一起了。也正因为如此,他在地委副书记胡国方正式提出为他俩说合的时候金喜庆,他表现出了某种游移陶荔芳,说了一句“先不急”的话。
学习即将结束,决定也到了最后的关头。但无论胡国方如何努力,张泓始终徘徊不定。这一天,地委副书记给他俩买了“卖花姑娘”的电影票,他们一同去看了。
在影剧院里,岫云哭得很伤心。有几个地方,张泓也被感动得落泪。电影散场时,天已经很晚了。清冷的路灯光下,萧杀的秋风,裹挟着枯黄的落叶在打旋。岫云还处在一种极度的激动中,她紧紧地靠着张泓,身体不断地颤抖。
送她到宿舍楼的门口时,柳岫云扬起两眼哭得有点红肿的脸:“我心里很不好受,你再陪我一会儿,行吗?”
凄凄楚楚,哀婉动人。这一次张泓又未能加以拒绝。
进屋时,柳岫云没有去开大灯,她拧亮了床前的小台灯。灯光照亮了洁白的床单,照亮了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被。按照东北姑娘历来的习惯徐佳袭香,枕头压在叠好的被子下面马千珊,外面挺艺术地盖上各式各样美丽的苫单和纱巾。
台灯光透过纱罩,撒在大半个房间和四壁的,是朦胧的光芒,两个人都坐在这迷幻般的色彩里。
“我一看这苦命的电影就总是要哭。”柳岫云开始回忆她那没有阳光、没有欢乐、没有温暖的童年。她的家原在桦林县城关镇里,父亲是个六级瓦工,母亲是个善良的家庭妇女。靠着父亲可观的月薪和母亲贤惠的操持,岫云和她的两个弟弟本可以有一个很安定、很幸福的生活舟舟指挥视频。可是父亲学上了坏姚中仁,他的钱全叫狂饮滥赌给耗尽了。回到家里,他就耍酒疯,余华东拿母亲当泄欲的工具。母亲不同意,他就抓住母亲的头发往墙上撞,撞得母亲满头满脸鲜血直流。然后他踢开大门,去找那些不正经的泥水小工,把最后几块钱花在了她们的身上。母亲含辛茹苦,靠着洗衣,拉煤,抚养孩子长大。岫云是长女,很早就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压缩空气管道。当岫云十三岁时贝特霍尔德,母亲不堪丈夫的凌辱,终于另找主“走道”了,法院只把小弟弟判给了母亲。可没想到的是,这一判决却遭到了岫云的严词拒绝。她带着两个弟弟回到了农村老家,那时祖父祖母还在,她从此辍学劳动。在她还不到十八岁的时候,老人相继弃世,她独自一人支撑门户。村里人纷纷劝她说个人家算了,也到了成亲的岁数。可是她不,她一直要等亲手把弟弟抚养成人。她决心要办到的事情,她总能办得到。如今,她的两个弟弟一个是小学教师,一个是小队座机的机械手。
但她要告诉给张泓的,不只是这些。祖父祖母去世以后,多亏了邻院的帮助。农村的家庭,是不可能想象没有男子汉而能维持的:地里的春种秋收,家中的扒炕抹墙,从挑水劈柴,到打草拉车。过了两年,邻院正式请人说媒汇想卡盟,可是被岫云拒绝了:她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农村小伙子凑合过一辈子!邻院翻了脸面,她也不再求人,在那些苦苦挣扎的日子里,她一直在盼望着,盼望着……
“我终于盼到了你,你是唯一能使我摆脱过去痛苦记忆的人,你是唯一能给我温暖的人!”岫云依在张泓的怀里痛哭了起来。张泓万万没有想到,自己曾这样伤害了这个女孩子的心。
歉疚和怜悯郭金莹,征服了他的意志;姑娘悲怆的泪水,迷蒙了他的眼睛。就在那个深秋的夜晚,就在那个洒满了迷雾般灯光的房间紫油木叶,他做出了许诺。
以后,他曾为这个许诺,付出了高昂的代价……哦,年轻人,请你在真的找到了一种不断更新、不断充实的爱之后,再去想到什么结婚吧!那时的家庭生活,将会扬起你生命的风帆。但如果你发觉你所得到的爱,已经走到了尽头,一览无余,那你决不要去做出什么许诺,因为以后的婚姻会马上被生活证明,那是一副生锈的锁链……
他已经结过了婚,他不应当再有什么爱了。但在以往生活里所追求的美幻灭了之后,难道就不应该再到新的生活中去寻找吗?难道这种追求,就不是一种值得赞赏的行为吗?
(下接之十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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